延时热恋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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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得久了，腿似乎也开始酸麻了。
可书房里的人仍然专注于手边的事情，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还在工作。
站在书房外，亲眼瞧见满身疲惫的陈立农大半夜悄悄加班，蔡徐坤活这么大，第一次有了类似于五味杂陈的情绪。
心口泛着温热的甜，内里又酸酸涩涩的，像是哪儿打翻了五味瓶，把乱七八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和成一团搅出了苦味，发酵出急匆匆的辣意冲上鼻腔，熏得他眼角通红。
如果不是半夜偶然醒来，或许蔡徐坤根本不会知道，陈立农为了陪他一整天而轻描淡写推掉的工作，都是占用休息时间补回来的。
他咬着唇，静静倚靠着墙沉默，前所未有地静下心来，想了很多事。
陈立农对于工作近乎热忱的的那份执着，他其实一直看不懂。
蔡徐坤自小生得娇，养得贵，锦衣玉食吃穿不愁。他上头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按照长辈们的教导和期盼成长得十足十优秀，重若千钧的家业担子完全后继有人，一家子人都拿他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幺当掌上明珠宠着。
蔡徐坤反应慢，对于需要费脑筋算计的东西尤其容易脑子当机。上学时也曾有顽劣的同学嘲笑他课堂上那么简单的算术题都磕磕巴巴答不出来，但第二天就会莫名其妙转学消失。
他容貌卓群，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引人注目。蔡徐坤不知道，他这么一朵惊艳绝伦又憨态易折的花却引不来哪怕一只蜂蝶，全因旁人的觊觎或是情愫还没等得及让他察觉明白，就会被家人使着手段处理干净。
他被保护得很好，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什么都可以按照自己高兴来，可以懒惰、可以撒娇、可以胡闹，幸而生性温顺乖巧，心思也被养得如流泉般单纯清透。
可他在蜜糖里沉溺得太深了，自由散漫，不谙世事，习惯了怕苦怕累，习惯了纵容自己毫不费力又直来直去地理解和接触身边一切。
这罐蜜糖带来的余威让他在按部就班囫囵吞枣地念完书毕了业后无所适从，以至于一听只要嫁了人就可以不必再去自家公司的办公室装模作样原地发霉，便懵懵懂懂又斩钉截铁地应下了。
“我们小坤是乖乖宝贝，”母亲见他毫不排斥这桩联姻，欢喜得直捏他的脸，“爸妈一定会把你嫁给有能力养你一辈子的人。”
家人们无一不对自己的联姻对象赞不绝口，从家世背景夸到学识事业、从身材样貌夸到人品秉性，天上有地下无似的，简直挑不出半点毛病。
既然如此，蔡徐坤相信，那人一定很优秀很优秀。
纵使对于婚姻的实质一知半解，蔡徐坤依旧对无限宠爱他的家人报以最大的依赖和信任。踏入婚礼礼堂前，他甚至只见过陈立农两面，一次是两家人碰面顺便口头订婚的饭局，一次是直接到民政局登记扯证。
蔡徐坤第一次见到陈立农时就觉得这个人确实很好看，推开包厢门的刹那整个人身材修长又英姿挺拔，耀眼极了。
再默默偷瞄一阵，就发现陈立农措辞精炼、极少言笑，周身浸润着长居上位者的威仪气势，与自己那些外向有趣的朋友们大相径庭，很容易就会生出距离感。
蔡徐坤鲜少接触这样的人，心里自然没了底，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反口，又不愿给家里捅娄子。毕竟两大商界巨头之间定下的联姻亲事哪会有更改的道理。
好在，那点不敢靠近的惴惴不安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在民政局里办好一系列手续后，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带着两人在镜头前坐下，准备拍结婚证上需要的照片。他们那时贴得太近了、太近了，身上的温度仿佛都可以透过身侧的衣料渡过来。
如提线木偶般一路填表签字乖乖照做的蔡徐坤紧张到了极点，身子绷得很紧。在他脑袋发懵的僵硬瑟缩里，一只手忽然从身边越过来，自然而然地牵住了他。
陈立农的手很大，十指匀长而骨节明晰，净白如毫无杂质的千年寒玉，掌心却是温热有力的。
蔡徐坤听见，陈立农像是垂眸低低笑了一声，然后说——
“不用怕。”
低沉醇厚的嗓音好听极了，语气温和得出乎意料。
这好像是他单独对蔡徐坤说的第一句话，蔡徐坤不知怎么记了很久。
不论这短短三个字仅仅是为了让蔡徐坤在镜头前的表情勉强得不那么花容失色，还是一种对于未来意有所指的承诺，晕晕乎乎的蔡徐坤在那个瞬间的确被安慰到了。
何况嫁过去不见得需要朝夕相处嘛。
因为陈立农很忙，非常忙，这点蔡徐坤从一开始就知道。哪怕是那两次见面，陈立农都是来去匆匆，偶尔还会抬起腕表预估时间，无暇与他过多接触。
只是到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朝夕相处反而变成了他私心里的企盼。
蔡徐坤渐渐开始转着脑袋瓜儿疑惑，工作那么烦那么累，攻克不完的项目，审阅不完的资料，陈立农究竟是哪里来的热情沉浸其中乐此不疲呢？
原来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原来那些标杆式的傲人成绩和钦佩而艳羡的夸赞并不会凭空冠在一个人头上。
原来所有人眼中永动机一般的陈立农，也是会累的啊。
蔡徐坤从没有目不转睛地观察一个人这么久，藏在心里琢磨了许久的东西仿佛在这个夜晚明了了许多。
他在陈立农的肩上看见了进取和责任，这恰巧是他从小到大都不必背负的，或者说，一直有人在替他背负，换来了他的钟鸣鼎食和无忧无虑。
可他一边享受着，一边委屈着，翻出的浪花越来越大，让陈立农不得不每天付出越来越多的精力为他分心，还心安理得地看着陈立农推了一天的工作陪他胡闹。
说到底，他又为陈立农做过什么呢？
直到此刻，陈立农眼下覆着乌青，看到他第一反应还是温温柔柔问他是不是没睡好，蔡徐坤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太任性了。
“真是我的小猪啊，蠢死了。”
陈立农听他这么说，轻轻摇了摇头，嘴上似是不饶人，却语带宠溺地叹了口气，张开双臂把人揽入怀中，温柔而怜惜地扣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摁进自己的颈窝里。
“怎么会这么想？”
蔡徐坤整张脸埋在他肩头，鼻子一酸，晶莹的泪珠控制不住地往外冒：“我不该缠着你昨天陪我，害得你连觉都睡不了。”
“坤坤，你知道吗，我很少有机会这么放开了去玩。上一次去游乐场之类的地方，还是我五岁的时候，连坐旋转木马是什么感觉都记不清了。”陈立农目光一柔，抚了抚他的背，“所以不是我在陪你，而是我们一起。我昨天很开心，真的。‘任性’这种词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要乱给自己扣帽子。”
为什么没有机会去玩......
蔡徐坤的疑惑冒出来了一半，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哥哥。他小时候东窜西跳调皮捣蛋，爸妈总对他宽容有加，但大哥似乎一直得循规蹈矩地学很多东西。
蔡徐坤皱皱鼻子，从他怀里退出来看着他：“我想起来，你是独生子。家里对你的要求是不是很高啊？我哥就是这样......一定很累吧。”
“不累，我还挺感激的。”陈立农语气轻松，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幸好这么多年我都有好好努力，现在才有能力把你想要的都给你。”
“没有没有，我没有什么很想要的啊，”蔡徐坤连忙摆手，神色认真，“你不用那么辛苦工作，我很好养的，真的！”
“我知道。”
只是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认为合该拿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来配他。
陈立农解释着，“工作这件事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像是一种开拓和征服的过程，这让我的人生变得更有意义，我投入了很多的精力，其实不枯燥也不麻烦。”
“不过现在，我的人生还多了一种意义，那就是你。你现在对我很重要，能在我身边我一样很高兴，虽然有时我不太清楚怎么表述出来。”陈立农重新把他拥在怀里，箍在他腰上的手臂用了力气，耐心地抚着他的后颈，眼神坚定地保证道，“在你之前我没照顾过谁，可能会有很多不周到，但我都慢慢改。以后，我会尽力平衡工作和生活的时间，多陪你一点。”
“但是你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在做什么，只要你真的需要我，都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到我身边。”陈立农笑了笑，“比如，以后直接进来找我，不要再一个人傻站在门外了。”
心头的一股暖流滋润得蔡徐坤眉眼舒展，破涕为笑，点了点头。
两个人把话说开后，陈立农想送蔡徐坤回卧室睡觉，蔡徐坤说什么也不肯，坚持要在书房陪着他。
陈立农拿他没办法，以最快速度把最后一点工作收了尾，起身时发现困到极点的人已经蜷缩在小沙发上睡着了。
这傻瓜......
陈立农嘴角一弯，躬身把熟睡的人轻轻横抱而起，带回卧室。
每日固定的铃声以极小的音量响起，陈立农准时睁眼，及时按掉了闹铃，按时起床准备上班。蔡徐坤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动静，困得要死但还是强撑着挣扎着，顶着一头乱发坐了起来。
陈立农见他撑着一口气、满脸迷糊却盲目坚持的模样甚至有几分好笑，问：“今天还要跟我一起去吗？”
蔡徐坤揉着眼睛，晃晃悠悠点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蔡徐坤只希望可以跟陈立农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再多一点。
或许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吧，再枯燥乏味的虚度都变得色彩斑斓，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心甘情愿在他身边浪费时光。
赵秘书捧着资料敲门进了办公室，瞥见陈总夫人窝在会客区域的沙发上时丝毫没有惊讶，正儿八经向自家老板复述完今天的行程后，临走前专门来问蔡徐坤想喝些什么。
蔡徐坤想了想，笑吟吟说：“立农喝什么，漂亮姐姐给我准备一样的就好了。”
赵秘书微微一愣，记起这夫人看起来偏爱甜食，之前的水果都专挑着又甜又多汁的吃，一点酸的都不碰，便好意提醒他：“是咖啡哦。”
见蔡徐坤犟着脑袋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赵秘书下意识转头，见陈立农根本没往这边看，显然也没异议，便盈着笑意应了，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这才刚踏出办公室的门，一条邮件消息就打到了赵秘书的手机上。
居然是陈总发来的......这么多此一举根本不是自家老板的风格啊，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吩咐刚刚当面不能讲吗？
给陈总打工这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赵秘书带着疑惑解锁屏幕，一看消息详情，顿时默了。
【夫人不爱喝苦的，不能太浓，多奶多糖。】
TBC
